溝通與人性

A。
記得以前在出田野的時候，一開始就遇見混蛋，還是位居高官的混蛋。後來去一個區域研究的研討會，遇見同一個地區的研究者，她是早我個二十年去該地作研究。她跟我說，她印象最深刻的事情是，how tolerated they are. They could have a fight today, but drink together tomorrow and call each other brothers. 我說，我也發現了。在我遇到混蛋A逼我幫他免費工作時，我氣得對他大聲：I come here to do my research, not to have a job！！後來混蛋A在一天內對上司說謊了三次，不做自己份內的工作跑去釣魚，害他的上司自己得去工作。那一天下著雨，車還拋錨，上司只好自己在路邊推車，把他氣死了。於是混蛋A 就被炒魷魚了。

我的朋友聽到了，帶著好笑又開心的心情告訴我，大家都覺得這個混蛋做了這麼多愚蠢的混蛋事，終於受到懲罰，而感到很大快人心。我個人當然也有種陳冤得雪的心情，大快人心的程度當然遠高於我的當地友人。

後來這個混蛋，調到我們附近的單位，管理檔案的。他很少來上班，跟他以前位居高官時一樣。但據說，他的媽媽在他被貶職後，還去跟他上司求情。但是混蛋畢竟是混蛋，這個混蛋已經氣走了四個外來的人類學者。他的能力根本不適任也不知道他自己在做什麼。最好還是別再繼續製造事端。

然後我的當地朋友看著混蛋A一個人默默的來上班（once a week），心有不忍，就跟我說，我覺得他好可憐，我很同情他。我心裡想：「有什麼好同情的阿？wtf，那誰來同情那些被他欺負的人阿？」

後來又有一位白人朋友，他在當地待了六年了，認識很多當地人。有一天我們在聊天，他跟我說，我終於知道為什麼他們這麼容忍對方了。因為他們在這個島上住了一輩子，他們從小講的笑話，一直講到他們50歲了，還是同一個笑話。他們能夠不容忍彼此嗎？

我想想也對。在現代的社會，我們在工作、學校環境裡頭，不爽到了極點，就可以走人，但是小島上哪也去不了，你只能學會寬容。即使那不是親戚，也是逃避不了的社會連帶。不學會寬容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，日子要怎麼過？

B。
溝通本身是一件不理性的行為。你願意溝通時，就表示你的小宇宙願意對另一個人的小宇宙敞開，所以即使是一件不怎麼ok的事情，在兩個對的人身上，還是會做出很ok的決定。如果是兩個不對盤的人（所謂的氣場不合、磁場不對），每一件小事情都會變成爭吵的導火線。即使兩人都是在做著看起來像是理性的決定，但是兩人的方向就是會往反方向背道而馳。如果因為社會太小，背道而馳也跑不遠，就只能學習寬容的藝術了。

但是，溝通是沒有理性的，這是近年最大的心得。